
佚名:一只蝴蝶飞过山门
侧面,他的禅。
坐的是侧面第一排,小马扎。弘一着黑色僧袍。一灯如豆,照他面色慈和。他左侧脸庞正对着我,他有剑眉星目悬胆鼻。
他生就一颗禅心,羁绊三十九年后,终于尘埃落定。三十九年,垂髫到须眉,少年到男子,岁月由青到黄。

爱过三个女人,母亲说:等我死了你再出家;妻子说:等孩子长大了你再出家;情人说:等我老了你再出家。三个女人,一人给一个束缚。后来,她的生命终了,她的孩子大了,她的容颜老了,他终于可以出家。

当弘一还是李叔同的时候,东瀛,他演茶花女。你看,他尖尖翘翘兰花指,流转秋波眼儿媚。他哀婉,你忘了他须眉本相。他跑个小圆场,咿咿呀呀地唱,舞袖翻飞,黑袍那么宽,一只蝴蝶飞过山门。
当弘一还是李叔同的时候,他写过一首歌,关于长亭古道芳草、晚风笛声夕阳,关于离别,关于一个寒冷的辗转反侧的梦。我在少年时代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觉得它美,有非人间的感觉,它是不属于尘世的。

当弘一还是李叔同的时候,遇到一个妓女,你看她轻移莲步、长舒水袖,急急跑来,停顿,疯癫癫地唱,你就觉得有点喜欢这个女人了,她教你逢场作戏。
前三十九年,不过是逢场作戏。三十九年的人生,如戏。但你是好戏子,不肯辜负了舞台及给你搭戏的众生。你不欺场,你演得不错,你演成一代名家李叔同。

后面的岁月,你留给自己。你参律宗,你立意要对自己刻薄。你神情寡淡,但不寂寞。
后来你死,月光如水照缁衣。好繁华一场人生,不过四个字:悲欣交集。
你有禅心如月。(2004年)

明天若晴:站在那,不说话
并不总能遇上,尤其在自己还不懂得的时候。
未曾有缘完整得遇过。观前半场彩排,已觉别有新意。
别具一格,沉静。信手拈来,破壁。深谷幽兰,淡淡。红尘万丈,滚滚。

一粒尘埃。不问来处,未知归处。零星拾遗,光影交变。
你站在那里,不说话,已空灵。
感受到“空”,便不虚此行。

红袖:空,无中生有。
空无一物,却分明存在。你看到什么,便是什么。
看过些片段后,已觉内心的安静与不同。
“无”和“没有”,不同。“无”的呈现,很难。

剧场,如空山一泓泉。那声音,是泉水的叮咚。叩问灵魂。
思想的锋芒、表达的广度、深沉的温度,确不多见。
新创就是新创。安静的力量,瞬间的绽放。

美,因纯净。要呼吸,和内力。
宇宙之大,之无极,之包容。剧场的魔幻,在于它的无限可能性。
若是有缘,再睹弘一。
红袖:你若等待,他会再来。

明天若晴:每个题材被你一弄,就会变好看。就像做饭一样,大厨简单一配,就能把各种食材都做出新意来。
红袖:还是食材好。
明天若晴:对于一道菜,手艺很重要。
红袖:家常菜的做法,最好。
明天若晴:别出心裁。
红袖:也不是了,就是不敢唐突“佳人”。

格桑德吉 :洗尽铅华,你敢是不敢
今天是第一次到京剧院。
在座谈会上建议,可否把一个题材分别创作为京剧和京话剧两版。
回到家细细品读红袖推给我的公号才发现,打破戏曲与话剧的界限是她十六年来始终致力之事。

红袖是我在门口扫健康宝时见到的第一位老师,我开始把她也当成了和我一样的观众代表。而在她亲切地告诉我:如果没吃早饭,可以到她们食堂去吃。我才知道是我唐突了。
她告诉我“静”和“净”是她戏的特点,我喜欢这两个字。

黑夜,过滤掉一切喧嚣,更容易听见心底的声音。而那一束光的聚焦,让你无处遁形。融化皮囊,照见灵魂。
红袖的戏,像是人性的折射镜和放大镜。

极简最难,就如中国书法,笔画越少越难驾驭,因为本质纤毫毕现。
红袖的戏简之又简。
洗尽铅华,直逼灵魂,你敢是不敢?(2022年)
(羽豪、于罗、流动的影等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