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后,水仙清姿绽露,叶片翠绿欲滴,花梗亭亭玉立,银白色的花朵,淡黄的花蕊,时时散发出醉人的芳香,清奇俏雅,自有飘逸凌波之致。
这应了水仙的另一个名字:凌波仙子。凌波是什么样子?就是浮动于水波之上,缓缓行走。
凌波微步,语出曹子建《洛神赋》。“洛神”轻躯鹤立,将飞欲翔,招引众仙女齐集,然后“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在金庸先生《天龙八部》中,凌波微步是一种武功,“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是其要诀。
为水仙与凌波仙子画上等号的,是黄庭坚的诗:“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奇愁绝。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坐时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宋代著名诗人中,酷爱水仙的是黄庭坚。杨万里曾戏称黄庭坚为水仙的“本家”。
黄庭坚56岁去世那年,写了8首咏水仙诗。其中一首是:“淤泥解作白莲藕,粪壤能开黄玉花。可惜国香天不管,随缘流落小民家。”此诗后来引出一段典故:“国香,荆渚田氏侍儿名也。黄太史自南溪召为吏部副郎,留荆州,乞守当涂待报,所居即此女子邻也。太史偶见之,以为幽闲姝美,目所未睹。后其家以嫁下俚贫民,因赋《水仙花》诗以寓意。”这位名叫国香的女子,能赢得黄庭坚如此赞美,想来必是国色天香,只是,“后数年,山谷卒于岭表,当时宾客云散”,“此女既生二子”,“掩袂困瘁,无复故态”,不免让人喟叹白云苍狗,世事变幻无常。“宜州遗恨君能详,瘴云万里空悲凉。无限风流等闲别,几人鉴赏得真香。”假若不是黄庭坚,谁还记得这个叫国香的女子呢?
“偶向残冬遇洛神,孤情只道立先春”“江妃方欲凌波去,汉女初从解珮归”“风流谁是陈思客,想象当年洛水人”……在古代咏水仙的诗中,常提到“洛神”“江妃”“洛水人”。
这并不是说水仙出自洛水,而是把水仙花喻为神话中的宓妃。相传,宓妃是伏羲氏之女,因不能与自己所爱的人结为百年之好,而溺于洛水成仙。宋人杨仲囦“致水仙一二百本”,养在古铜洗中,喜爱至极,便模仿曹植的《洛神赋》,写了一篇《水仙花赋》。
这样看来,把“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的洛河女神,喻为冰肌玉骨的水仙花,足可见其神韵。她身着翡翠衣,头戴黄金冠,在那一泓清水之上,轻歌曼舞,宛如凌波而至的下凡仙女。
难怪,在一个月夜看到水仙花后,刘克庄醉心不已:“岁华摇落物萧然,一种清风绝可怜。不许淤泥侵皓素,全凭风露发幽妍。骚魂洒落沉湘客,玉色依稀握月仙,却笑涪翁太脂粉,误将文雅匹婵娟。”诗人用轻盈皎洁的月来比水仙之美,是一诗家妙手。
“淡墨轻和玉露香,水中仙子素衣裳。风鬟雾鬓无缠束,不是人间富贵妆。”李东阳赞美其形象朴实无华,不饰浓妆,却有过人之香、高雅之气。
秋瑾流连于水仙花前,心旌荡漾,便作《水仙花》:“洛浦凌波女,临风倦眼开。瓣疑呈玉盏,根是谪仙台。嫩白应欺雪,清香不让梅。余生有花癖,对此日徘徊。”她将水仙花比喻成临风而立、胜雪赛梅的女子,隐隐透出一股豪气,不负“鉴湖女侠”的名头。
李渔嗜水仙如命。他在《笠翁偶集》中说:“予有四命,各司一时:春以水仙、兰花为命,夏以莲为命,秋以海棠为命,冬以蜡梅为命。无此四花,是无命也。”每到冬季,李渔都要家人购回许多水仙花。有一年冬天,他穷得连衣服都拿去典当。为买水仙,李渔对家人说:“我宁愿少一年的寿数,也不愿意一年看不到水仙。”最后,无奈的家人只得把耳环典当后让他买了水仙花。
(作者系河南省作协理事、开封市政协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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