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开手机时,收到了下述两封不同游戏的邀请,分别来自陌生人A和陌生人B。
A
来自摩尔庄园的邀请:快来和我一起成为邻居,一起装饰可爱的花园!
来自和平精英的邀请:快来和我一起在游戏里跳伞,来一场激烈的枪战!
B
而在此之前,你对这两个陌生人一无所知。
凭借他们所玩的游戏,你似乎隐约可以建立起对ta们的印象。摩尔庄园是一个需要 合作的游戏,陌生人A可能更peace&love,愿意建立亲密关系。而和平精英相对来说更加偏重 竞争,不管游戏持续了多久,总是要厮杀出个结果才行;我们也许会觉得陌生人B更喜欢挑战,享受胜利给人带来的快感。
通过一个人所玩的游戏类型,我们也许可以推测他们在现实生活当中的个人特质,甚至许多过往研究于游戏类型的探索也停留在个体心理的层面上。然而进一步说,假如在某种文化当中的人们总体上对某类型的游戏有偏好时,这种偏好是否与更加宏观的社会文化层面的某些特征有关?
2021年11月发表在PLoS ONE上的一篇文章就探索并回应了上述问题。基于进化发展心理学的视角,研究者给出了相应的假设和理论解释,并且对25个南亚系语言的文化的历史档案数据进行了跨文化研究。研究结果表明, 当某种文化存在频繁的外群体冲突/合作的陆地觅食行为时,人们更加偏好合作游戏;当某种文化存在频繁的内群体冲突时,人们更加偏好竞争游戏。
游戏的进化意义
不管是小时候在小朋友中流行的“编花篮”,“一二三木头人”,还是长大后在手机上的“下班后峡谷相逢”,游戏在人们的生活中好像从未缺席。游戏属于一种玩耍行为,游戏的特点在于玩家的互动受到了既定规则的约束;而玩耍占据儿童生活中25-30%的时间。从进化发展心理学的视角, 玩耍为儿童的社会认知发展提供了驱动的潜能,帮助他们为未来的成年生活做好准备。小朋友们通过模仿成人的行为,从而习得社会规范以及相应的本领——生存/社交技能的训练。
合作/竞争游戏与社会文化因素的关联
不同类型的游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其合作/竞争的价值观。传统的进化模型往往通过 互惠或者 亲缘关系的角度来解释合作行为在生命个体中的广泛存在。简单地理解,互惠的角度即“你帮我,我也帮你;我帮了你,你也许会帮我”;亲缘关系的角度即“我选择帮助我的家人”。而对于更加宏观的文化层面上的合作规范,研究者基于 文化群体选择理论(cultural group selection)的视角,来解释不同文化中合作行为的发展进程。
在不同的文化情境中,如果某些特定因素能够提高该文化群体对环境的 适应性,那么该文化中的这种因素会随着自然选择而不断发展。本文所关注的适应因素就是 游戏的目标结构( 即游戏的目标在于合作还是竞争)。研究者认为,在特定的情境下(例如群体之间频繁发生冲突/战争时),那些存在合作行为的群体有更大的概率胜利,从而获取更多的资源,使之保持更高的 存活率,这反过来促进了该文化中的 合作规范。
研究者关注的是南亚语系(世界上最大的语言体系之一)中的25个文化群体,这些文化群体拥有共同的语言和历史背景,同时也表现出高水平的文化差异。研究者所关注的文化情境因素主要有 互依觅食行为、冲突类型以及 社会分层的存在。
互依觅食行为
在南亚语系的文化当中, 陆上和水上觅食都是非常重要的生存资料来源;因而研究区分这两种觅食行为,并关注这两种行为中 是否存在合作/互依的模式。如果某种特定社会文化中,人们在寻找食物时,合作劳动是必要的,那么预期该文化中人们对协同合作的行为(合作游戏)有更多的偏好。若团队捕猎方式所获取的食物占该文化摄食的比例足够大,则记作该文化中存在互依觅食行为。
H1|某个文化当中,人们玩合作游戏的频率与互依觅食行为存在正相关。
普遍存在的冲突类型
研究者将 冲突分为 内群体冲突以及 外群体冲突。如果在某一文化中,某类冲突发生相对频繁且通常是暴力的,则记作该文化中存在某类型的冲突。
战争是 外群体冲突的典型代表。它满足文化群体选择的充分必要条件:战争的胜利依赖于个体之间的 合作协调,而且战争的结果反过来作用于合作协调的代际传递。
已有研究表明, 外群体冲突会强化内群体的合作行为。这可能是因为人类的天然有 利他主义(帮助他人)和 本位主义(偏好内群体)的倾向。在外群体冲突当中,利他主义可以促进战略行动的协调;而本位主义则增强人们对外群体的排斥。
H2a|某个文化当中,人们玩合作游戏的频率与外群体战争存在正相关。
H2b|某个文化当中,人们玩合作游戏的频率与内群体冲突存在负相关。
社会分层
社会分层指某个社会的子群体之间资源(教育,收入,权力)分布的 不平等。本研究中,如果某文化中存在代际之间的财富差异,或者社会地位的流动性受到严格限制,则认为该文化存在社会分层;如果某文化崇尚平等主义,或者其中的个体能够灵活地改变自身所处的社会地位,则认为该文化不存在社会分层。
H3|某个文化当中,人们玩合作游戏的频率与社会分层存在负相关。
研究材料
游戏类型的数据来源于the AustroGames database,该数据库记录了18到20世纪以来,南亚语系中各个文化所玩的游戏以及相应的人种志数据。其中,研究者筛选出168个游戏,并将游戏的目标结构进行编码,分为6种不同的类型(fig 1)。
Fig1. 每个点代表一个玩家,点的颜色代表玩家所在的立场;虚线代表竞争关系,实线代表合作关系。在后续分析过程当中,研究者将这几类游戏划分为3个大类:合作游戏(所有包含合作成分的游戏),竞争游戏以及单独游戏。
社会文化变量的数据来源于the Pulotu database,该数据库记录了太平洋区域116个文化群体的历史/现代的文化/宗教数据(fig 2)。
Fig2. 左边的层级图表示不同文化群体之间的语言发生关系;中间的点图表示文化群体对应的社会文化变量是否存在,黑色代表存在,白色代表不存在,空白则代表数据丢失;右边的柱状图表示该文化中存在不同类型游戏的频率,蓝色代表单独游戏,红色代表竞争游戏,绿色代表合作游戏。
研究结果
研究者使用贝叶斯回归模型计算 合作/竞争游戏的频率与上述社会文化变量的关联,控制变量为南亚语系发生(the Austronesian language phylogeny),控制的目的在于避免南亚语系文化之间的语言以及文化相似性所带来的混淆影响。
一元回归的结果表明(fig 3),不同文化的 冲突类型和觅食类型和竞争/合作游戏的频率存在一定的关联。 在外群体冲突水平高、存在陆上合作捕猎的文化中,人们玩合作游戏的频率更高(然而存在水上合作捕猎的文化中,并没有发现这一效应); 在内群体冲突水平高的文化中,人们玩竞争游戏的频率更高。社会分层与游戏目的的关系并不显著。
Fig3. 一元回归模型,上栏和下栏中的图像分别为控制/没有控制南亚语系发生的结果。横轴为合作游戏相对于竞争游戏的比例(经过对数转化),若该值为正数 ,说明合作游戏的占比相对更高;反之则说明竞争游戏的占比更高。
研究总结
研究发现, 在文化群体的水平上,合作/竞争游戏类型与该文化的内群体/外群体冲突、陆上互依觅食行为的存在有一定关联。研究者指出,尽管本研究验证了上述社会文化因素的存在与合作/竞争游戏的正向关系,这一关联本身 并不能证实二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或者何种方向性。
文化群体选择模型能够帮助我们理解这种关联——在那些拥有合作规范的文化中,人们更容易在外群体冲突、需要合作觅食的环境中存活下来——这些因素之间的关联也许是自然选择的后果。就游戏本身而言,5岁的小朋友就能够理解游戏设定中的合作规范,他们在 游戏当中的经验很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 更加广泛的影响, 映射到他们的现实生活当中。
编译|家养蛋糕
参考文献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 SelfMindnSocialBrain(ID: SELF_BNU),如需 二次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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