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21日至7月30日,东京荒川区东尾久的一处老工业区拐角——距离田端站北口九分钟的步行距离——3×3 Art Space迎来了一场名字如同谜语般的三人展:“縛ること、漂うこと(What Holds, What Drifts)”。
“缚”与“漂”,并不是彼此的对立面,而像是德勒兹所说的“平滑空间”与“条理化空间”之间的往复穿梭——它们相互渗透、相互定义,任何试图划清边界的行为都会在下一秒被解构。走进展厅,观众像是被卷入一张未完成的织物:线头裸露、结节紧绷,缝合与松开的力道同时作用在同一片面料上。


策展人Angel Qin并未为观众预设出入口,她只是将三位艺术家安置在一个张力场中,让他们用各自的媒介制造缝隙与回声。她的提问是存在性的:在世界结构日渐松动的今天,我们如何在漂浮中保持自我?而在梅洛-庞蒂的语境里,这种“保持”并非一种静态的姿态,而是感知在地平线上的持续生成——你必须一边被牵引,一边重组自己。
Tingting Xiao:在家族的经纬中松手
Tingting的《The Shuttle: Sailing Threads》像是从时间深处取出的一根旧纱线。古老织机的影子与童年玩具的轻盈感重叠,家族记忆不再被当作封存的档案,而是成为可被重新编织的素材。她拒绝修复为原状的幻觉,而是接受裂缝的存在——那是一种有呼吸、有褶皱的缝合。

这种创作姿态是一种对工业化和完美主义的反叛。她的织物不是全球化商品化的“无差别布料”,而是保留了个人史的气味与触感的存在体。在这里,纤维成为身体延伸的一部分,既是物质性的,也是亲密关系的地理地图。
Shenlu Liu:光作为无形的束缚
在《光索 Organolux》中, Shenlu 用光替代了绳索,但那束光并非纯粹的温暖——它是捕捉你的机制。当你靠近,它收紧,当你退后,它依旧粘附。这是对“关系”最残酷的揭示:连结不是你选择的,而是先于意志存在的结构。
这件作品让人联想到福柯对“规训”的描述——权力的网不是显性的监牢,而是渗入你每个动作的无形张力。Liu的光索剥去了“独立个体”的浪漫外衣,让你不得不承认,漂浮不过是被允许的摆动,而缚住是持续运作的底色。
Jiayi Yu:透明物质与不可见的枷锁
Jiayi的作品以玻璃、货币和他人的手为语言,显露出一种冷峻的结构批评。玻璃的透明性让一切看似可见,却也暴露出无法跨越的限制——它是诚实的,也是残酷的。货币在这里并非流通的媒介,而是锚定关系的重量,使你在参与中被固定。
她将“缝合”与“生存”画上等号,把“放手”视为一种命运学的接受,这种等式直指现代个体在欲望与控制之间的矛盾:我们追求的“想要”,往往在不知不觉中反过来奴役我们。博尔赫斯笔下的小径分岔的花园在这里变成经济与情感交织的迷宫,每一次选择都是另一种束缚。

存在的纤维
三位艺术家的作品共同构成了一块既要被撑开又要被拉拢的布。它们没有提供出口,而是维持着“缚”与“漂”的不稳定平衡,让观众持续处于轻微的失衡之中。这种失衡是存在论的真相——在情感、记忆与结构的交织中,我们既无法彻底逃离,也无法彻底依附。
德勒兹曾说,游牧式的存在不是没有边界,而是边界在不断移动。这个展览让我们意识到,“保持自我”并不是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墙,而是在经纬之间找到与世界的呼吸节奏——那是缝隙中的栖居,是漂浮时的锚点。
展览信息
“縛ること、漂うこと”(What Holds, What Drifts)三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