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

湖南安仁人，材料科学工程学士、硕士，物理学博士，教授，科技工作者。热爱散文、诗歌、小说和写作。作品散见于《新湖南》、《红网》、《潇湘晨报》，和多个文学平台。 主编出版《我们与清溪原野》。

周五下午闷热的夏天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万丈，说话间便乌云滚滚、雷声阵阵，一场暴风雨转眼间就要来了。

＂捣乱的老天爷＂，林坚骂了一句，便急匆匆地低头往校园里的教学楼方向快步跑去。

几声闷雷之后，豆大的雨点就哗啦啦地从天上瓢泼而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林坚全速向教学楼冲刺而去。

砰的一声，突然林坚与谁重重地撞了一下，对方便倒了下去，从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林坚琅跄了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向前望去，一位着白衫蓝裙的女生被撞倒在地，恼怒地朝林坚望来。

林坚慌了，赶忙伸手去拉她，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紧吧？＂

姑娘的膝盖擦破了皮，渗出了血迹。心里不悦。但她忍住了怒火，只是淡淡地回应，＂不是太要紧，只是快跑时要看清前面，你这冲刺，我想躲都躲不及了＂。

林坚一下子脸红到耳根上去了。他为自己的粗心抱歉。掏出一个创口贴递给女生，一边说：＂我这儿有个创口贴，你自己处理一下，我先上课去了……＂一边飞也似地逃去了。

跑进教室坐下，林坚心里七下八下地跳着，还为刚才相撞心绪不安。

就在上课铃响起时，一个女生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教室，坐在了林坚旁一个已空了一段时间的相邻座位上。

这不正是那位被林坚撞倒的女生吗。真是冤家路窄,林坚尴尬极了。那天下午的语文课， 林坚也不知口才极好的广东藉李老师口若悬河般地说了些什么。

周一大早，林坚走进教室，他座位旁那位新来同学笑盈盈地站了起来。自我介绍：“我叫乔青青，新从省城十二中转学来的，向学习委员同学学习，请关照“。女生操着完全不同于本地以川音为基的新江古城语系发音的省城话好听的口音，像唱歌似地自我介绍道。

＂欢迎、欢迎＂，林坚迎向前去，快速打量了青青一眼。女生非常美丽，浓密的秀发扎成马尾巴，双眼清澈明亮，说话时眼睛充满笑意，让人感觉温暖容易亲近。这立刻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省立十二中是所著名古老女子中学，出过不少历史文化名人，林坚曾听说过。对来自省城名校的青青，林坚不由地产生了兴趣。

接下来的日子，林坚注意到青青上课时特别认真。脑瓜子思维灵活，反应很快。而且她的英语口语发音很好听。连骄傲的学习委员林坚都对青青刮目相看，偶尔也向青青讨教切磋、练习对话。林坚是学校年级学霸型的天才学生，各学科发展平衡，无一弱项。语文写得一手好文章，数理化强更是不在话下。数学是青青的弱项，当碰到难点与林坚讨论时，他总像有十八般武器似的三下五去二，拿出解决方法。有时还不止一种，让青青深深地叹服。这样一来二往，两人不由生出些惺惺相惜来。

一年一度的学校田径运动会来了。像很多会读书的孩子一样，体育运动是他们的短板，林坚也不例外。但拜父母从小要求沿骑仙岭晨跑锻练所赐，林坚练就了不错的中长跑功底，在学校1500米跑田径项目中每每能跑进前几名。这年参加1500米跑有20余人。林坚起跑后一直坚持粘在第二方阵的几人之间。进入第三圈后，疲劳的第二极限期到来，大家喘着大口粗气，在拼命地坚持着。眼看只剩下100多米了，林坚前面还有4人。他看见青青涨红了脸地随班上啦啦队在拼命地呐喊，挥舞拳头为林坚加油，心头不禁一振，于是不由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全速冲剌，一连超越两人，以微弱的优势撞线，一举破天荒地斩获铜牌。冲线后林坚兴奋地与同学们抱在一起又蹦又跳。青青关切地递上毛巾让林坚擦汗，林坚不禁心头一热。

紧张、折磨人的期末考试终于过去了。学校放假前举行了文艺会演。各班的自选节目结束之后是校文宣队的压轴节目，舞蹈表演《洗衣歌》。欢快的节奏，精彩的舞姿，美丽的少女，很快将全场观众带入到热烈欢乐的气氛中去了，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跺脚声。而舞蹈队中那个最引人瞩目的女生，不正是乔青青吗？她青春靓丽的形象、高挑婀娜多姿的身材，出神入化的舞姿，灿烂温暖的笑容，让林坚不禁看呆了。邻座同学捅捅林坚，开玩笑说，＂还好吗，三魂是否跑了两魄？＂

秋天来了，林坚的父母远调三线修建铁路，他住进了学校宿舍，成了一名寄宿生。这天黄昏，林坚散步途中，看见学校运动场的草地上有个女生坐在那儿看书，背景似曾相识，不禁走了过去。临近一瞧，竟然是乔青青。林坚走过去打招呼，＂青青是你呀，看得什么书？＂哦，是你啊，是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呢＂。青青笑眯眯地回答。林坚不禁吃了一小惊。＂你喜欢看科幻小说吗？＂这与大多喜欢看言情小说的女生很不一样。＂

“对，除了这部小说令人着迷，我还喜欢《无头骑士》＂青青笑着说。＂这本书，很有恐怖色彩，你不害怕吗？＂林坚问道。＂鬼不吓人，人自吓＂青青笑道。这女孩的见地让林坚刮目相看。两个年青人坐在草地上聊了起来。原来青青的父母在地质部门工作，工作流动性大。前不久去了外省一个项目，所以她也住进了学校学生宿舍。两人类似的处境似乎加深了彼此关切。那天他们聊了很久，林坚也谈了他酷爱的中国历史和世界史书籍，两人越聊越投机，连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几丝缱绻的意味。

秋高气爽，班级在周末组织去云田峰野炊秋游。这对青葱少年，是件再欢快乐不过的事了。大家叽叽喳喳地像放飞的小鸟一样，兴高采烈地爬上海拨一千二百米高的山峰，然后寻石垒灶，升火野炊。在别的小组忙于升火焖饭时，林坚站在一片楠竹林前眯起了眼，打量着竹林。 ＂青青，我们今天来试一种自然做饭方式如何？＂ ＂好啊、好啊，那太棒了！＂。青青兴奋地响应。

林坚从带队老师那儿借来砍刀，砍了一棵楠竹。然后从中截出几段竹筒，在竹节上端挖出小孔，将米和水装入筒中，封上小口，放入火中烧烤。林坚这一系列操作，将一旁的青青和同学们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时辰后，烧烤的竹筒发出清香的饭香味。林坚将竹筒砍开，晶莹喷香的饭粒被收在了饭锅里。一尝，乖乖，软软的、香香的、油油的，充满竹子清香味的香米饭简直是美味的无与伦比，不要菜都可吃一堆。大家争先恐后地一边尝试，一边赞不绝口。＂林坚，你简直不可思议，竟有这样的绝招＂青青佩服的五体投地 ，满眼流溢笑容和钦佩。＂我是因看过电影《大地重光》，记住 了电影中这个情节，如法炮制而已＂。林坚笑着谦虑地回应。

酝酿、动员、执行了近两个月的学校书法大赛终于落下帷幕。获奖名单中乔青青赫然在列，荣获二等奖。林坚知道青青有手娟秀的好钢笔字，但没想到她毛笔字竟然也这么出色，令人观目相看，不禁肃然起敬。都说字若其人，青青的字，的确像她人那样，娟秀、美丽、大气！林坚回忆起自己从小练毛笔字的经历，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终于未能坚持下来，好不可惜。做事的坚持和专注是何等重要！林坚对青青的坚持与专注，格外地高看一眼。

经历了 三十五次投稿失败。第三十六次投稿，散文诗《梦的远方》终于获《新江日报》周末副刊发表。闻讯，林坚不禁有些两眼潮湿、意兴思涌。他拿着清样去给青青传讯，青青惊喜的说，＂我就知道你行，林坚＂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不仅数理化天分高，文才也好厉害。將来有机会，做个文才横溢的杰出科学家＂。青青笑眯眯地说，眼中充满了柔情。＂我看好你＂，青青温情地注视着林坚，认真地加了一句。嗯，＂文才横溢的杰出科学家＂，林坚过去从未如此想过，今天青青提出，不禁若有所思，心潮澎湃。

特别的冬季招兵来到了新江一中。招兵名额中，有两个女兵指标。那年代，参军是朵光荣花，与很多人是可梦不可触及，女兵就更别说起。

一个月后，石破天惊，乔青青被招入伍，远赴新疆服役。欢乐又依依不舍的准女兵青青，怅然若失、闷闷不乐的林坚，复杂的情绪，在孟冬的寒风中缠绕、弥漫。

终究，乔青青在不舍中，含泪挥别远去，奔赴边疆，去追一个梦。一个家国梦、一个远方未来的梦。

林坚在绿皮火车启动的那一刹那间，几近崩溃。他朝着泪眼迷离的青青挥了挥手，人就如五雷轰顶般地被定格在了站台上。

人生自古伤离别，更何况那晓风残月！人生的旅途就像一趟单向行驶的列车，没有回头。花季的梦，最单纯、最美丽、最纯洁，却也最无可预测……

林坚默念着《梦的远方》中的诗句：＂梦的远方，连结着生命的密码。穷我一生，走遍探索、追求未知世界的万水千山…… ＂

他默默祝福青青，也为自己鼓劲、加油，任由夕阳与微风洒在自己的泪眼婆娑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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