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大喜 中国人体工程学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兼秘书长

身卧当阳：荆州大地的"义"字图腾

湖北当阳这地方，藏着个挺有意思的悖论：关二爷在这儿打了人生最惨的败仗——败走麦城，脑袋被孙权打包快递给了曹操，身子却被草草埋在当阳城外。按说这地儿该是"战神滑铁卢"的伤心地，可偏偏成了全湖北香火最旺的地方。您说怪不怪？

现在去关陵，老远就能瞅见那99棵柏树，长得跟列队的老兵似的，棵棵都往云里钻。当地老人说，这是宋代百姓修庙时特意种的，取"九九归义"的意思——哪怕输了仗，丢了命，"义"字也得站得笔直。最绝的是庙门口那石马槽，边缘豁豁牙牙全是刀痕，导游说这是周仓当年干的："二爷的赤兔马嫌槽浅，周仓一急，拔出刀咔咔削了三下，愣是把石槽削深了三寸。"现在还有人较真儿："周仓用的是铁刀，石头这么硬，哪能说削就削？"老人就捋着胡子笑："这叫'义之所至，金石为开'，懂不？"

穿过仪门，"忠义神武"牌坊能把人看愣了——四根石柱上盘着的龙，爪子里都死死攥着个"义"字，龙鳞上还刻着"千里走单骑"的故事。有回跟个做餐饮的老板逛到这儿，他突然拍大腿："难怪咱湖北人讲义气，你看这龙都得捧着'义'字，谁敢耍滑头？"可不是嘛，当年关羽在荆州待了十年，喝的是长江水，吃的是武昌鱼，把"义"字混进了荆楚人的血脉里。现在当阳人吵架，最后总爱说句："敢不敢去关陵门口对质？"——在关二爷眼皮子底下，谁要是认了"不义"，比丢了钱包还丢人。

说起来孙权也挺冤，本想杀关羽绝后患，结果荆州百姓哭着喊着要给二爷修坟，修着修着就成了35米高的土山，比孙权的皇陵还气派。清代有个官员路过当阳，在日记里写："关陵的香火能呛着人，反观不远处的孙吴旧庙，蛛网都结到门楣上了。"这大概就是"义"字的魔力：能让败者成圣，让胜者吃瘪。

石马槽里的现代生意经

关陵后院那石马槽，堪称"诚信检测仪"。槽底坑坑洼洼，卡着几枚生锈的铜钱，有康熙年间的，也有民国的。老人说，以前盐商从这儿过，都得往槽里扔枚铜钱："钱要是直挺挺落到底，说明这趟生意没坑人；要是歪歪扭扭卡半路，就得赶紧回头补账。"现在还有人学这规矩，去年有个开网店的姑娘，发错了货，专程从武汉跑到关陵，往石马槽里扔了枚硬币，硬币转了三圈才落底，她拍着胸口说："二爷说了，知错就改还算讲究。"

最有意思的是那茶商的故事。去年春茶上市，当阳有个老板收了批陈茶，本想混在新茶里卖，夜里梦见关羽举着刀问他："我当年在曹营，受了恩惠都得留本账，你这茶账能算清？"第二天他吓得赶紧把茶全拉到关陵前，当着香客的面烧了，还贴了张"赔罪告示"。没想到这事儿传开，他的店反而火了，有人专门开车来买茶，说："在关二爷眼皮子底下不敢耍滑的人，卖的茶准没错。"您看，这"义"字不光能当牌坊，还能当招牌。

关陵的偏殿里，摆着个挺新潮的东西：电子功德箱，上面写着"义利兼顾，方得长久"。管理员说这是年轻人捐的，扫码捐钱后，屏幕上会跳出句二爷的"名言"，有回扫出来"勿以恶小而为之"，旁边个小伙子笑出声："这不就是说给带货主播听的嘛！"现在当阳的商会，每年都在关陵办"诚信盟约"，老板们对着关羽像发誓，谁要是违约，就得来石马槽前举三个小时青龙偃月刀（复制品，重82斤）。有个建材商不信邪，欠了货款想赖账，被同行架到这儿举刀，举到20分钟就求饶："我还！我现在就还！这'义气债'太重，扛不动！"

上个月带外地朋友来，正赶上小学生在关陵写生，有个小丫头指着石马槽问老师："关羽输了仗，为啥还有人拜他呀？"老师指着牌坊上的"义"字说："因为他输了地盘，却赢了人心。就像考试没考好，但做人没跑偏，照样是好样的。"

您看，败走麦城算啥？丢了性命又如何？关二爷在当阳这地儿，用一座坟、一槽石、一片柏，把"义"字活成了穿越千年的硬通货。不管是盐商的铜钱，茶商的赔罪，还是小学生的写生本，说到底都是在学同一个理儿：做人做事，得让关二爷挑不出错——这大概就是败者的最高逆袭：让打败你的人，最后都得学着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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